1987年9月的一天，X州电子厂家属院搬进一户新人。
新住户站在邻居家门口，“你好，我是403新搬来的房客。”随后递上一盒蛋糕。
“你好，不用客气的。”邻居女主人吴迪接过礼物，“怎么称呼？”
“叫我小王就行了。”新住户粲然一笑：“今后我们就是邻居了，有事还得麻烦多关照。”
吴迪跟丈夫对视一眼，暗自庆幸：看来新邻居还不错，如今20多岁的年轻人，很少有这么懂礼貌的。
然而，一切都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。
新住户小王见到吴迪总会友好地打招呼，但除此之外，她却显得十分孤僻，既不串门，也不邀客，总是独来独往。
吴迪有点好奇，这样一个年轻女孩，为什么不结婚，也不找男朋友？作为女人，吴迪知道单身女性的艰辛，所以愈发好奇。
一天中午，吴迪有事回家，经过403房间时，隐约听到里面有人说话。
小王不是一个人住么，怎么还有人？
好奇心驱使吴迪贴在门缝上向内张望，她依稀看到有个男人在房内踱步。
当天傍晚小王下班后，吴迪把所见所闻告诉了对方。小王听完沉默了一下，脸上泛起红晕说：“房里的人是我丈夫。”
“他怎么不上班？”
“他……请了长病假。”小王说完就回家了。
小王的丈夫足不出户，发出的声响也很小，如果不仔细听，根本不知道屋里还有个人，吴迪一直很好奇这个所谓的“丈夫”的身份。
不久后，家属院要登记所有住户的身份，小王夫妇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。小王搀扶着丈夫，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，小王丈夫的背影看上去十分苍老，仿佛年逾古稀。
当人们看到这位丈夫的容貌时，全都倒吸一口冷气：这人的脸好像战场，支离玻碎，伤痕累累，左眼只剩一条缝，右眼大得吓人，原本该是鼻子的地方，只剩下两个空洞，整张脸唯独嘴巴还算完整，但嘴角上翘，像是在狞笑，总之，这张脸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。
吴迪想起了报纸上经常刊登的鸡汤故事：男人因公负伤毁容，女孩被其责任心打动，与其组建家庭，照顾其生活。此后，吴迪对小王另眼相看，觉得这是一名奇女子。
可没过几天，情况又发生了变化。
吴迪路过403的时候，听到里面传来咒骂声，这对于一向安静的403来说十分异常。从门外隐约能听到骂人的内容，语言粗野激烈，似乎要宣泄心中的深仇大恨，刺耳的骂声中还夹杂着女人求饶哭泣的声音。
那天晚上，咒骂声持续了整整一夜，所有邻居都噤若寒蝉。
第二天早上，小王敲响了吴迪的门。
“对不起，昨晚害得你们没睡好觉。”小王一脸谦卑的表情，脸颊高高肿起，眼眶也黑了一圈。
“其实，他原来脾气很好。六年前的昨天，是他遭受飞来横祸的日子，他想起往事，无法控制情绪才大喊大叫，请见谅。”
“他的脸是怎么回事？工伤吗？”吴迪问。
“不是，”小王脸色转沉，压低声音说：“是被人毁容了。”
“谁？”
小王叹一口气，隔了两三秒说：“一个坏女人。”
“那人为什么要毁他的容？”吴迪追问。
“为了爱。”
吴迪错愕不已，这不是她想象中的故事，她拉着小王进了屋，倒上一杯凉茶，让小王继续说下去。
男人原本长得很帅，与一个女人谈了好几年恋爱。可是那个女人觉得自己容貌不出众，跟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自惭形秽。尤其是当看到男人跟别的女人说话时，她更是疑神疑鬼，自卑使她妒火中烧。
热恋中女人的想法，总是深情而又极端。为了获得男人的真心，女人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：既然他漂亮，那就毁了他，让他永远贬值，自己才能相对他升值。
两人到公园郊游，女人认真地问：“你真的爱我吗？”
“爱！”男人回答得很干脆。
“那你愿意为我做出牺牲吗？”女人问。
“当然。”男人捋着女人的头发说。
女人让男人闭上双眼，男人以为女人要玩个惊喜，欣然从命。
女人从包里取出一瓶酸，看着男人那张让她爱慕而又深感不安的脸，毅然决然泼了上去。
后来，女人被判了五年……
听完了故事，吴迪问小王：“你跟他又是怎么认识的？”
“是我主动提出的，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。”小王哭着说。
突然，楼道里响起了熟悉的咒骂声“人呢？死哪去了！”语调跟昨晚一模一样。
小王颤抖着起身，跌跌撞撞走了。
不一会，咒骂声和哀求声又响起，全楼的人都能听到抽耳光的声音。
吴迪忍不了了，她要主持公道，保护小王的安全，她跟丈夫合力砸开了403的门，眼前的一幕令她血气上涌。
小王跪在丈夫面前，双颊红肿，嘴角流血，不住地颤抖，仿佛失去了求生意志。
吴迪指着小王丈夫呵斥：“她是你妻子，不是你的玩具，你怎么能这么打人！”
小王丈夫低头不语，他的脸根本无法做出表情，小王回过神来，对着吴迪说：“求求你们别管我们，这是我心甘情愿的。”
吴迪气得差点破口大骂，这世上竟有如此卑微的女人，她咆哮道：“你们这不是爱情，你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，你应该离开他，不用为他负责任！”
“不不不！一切都是我的错！”小王嘶吼道。
“什么？”
“毁坏他容貌的女人就是我！”小王哭倒在地，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。
吴迪望着眼前的怪诞一幕，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，只能退出房间，回到家中思索：这段虐恋，谁是加害人，谁又是受害者？
她只想问问小王，现在你如愿了，你让丈夫贬值了，也得到了他，可是你幸福了吗？
不等吴迪再问，小王和她的丈夫已经搬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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